他想到院子中吹吹风,清醒清醒。他不知道,状元红有个雅号,名曰“见风昏”。也就是说,喝多了状元红,脑门见了风,会醉的更厉害。
贺世忠在府中漫无目的的走着。白天忙碌了一天的下人们都已经回房昏昏睡去。无人发现大少爷在新婚之夜,失魂落魄的在府中乱走着。
贺世忠踉踉跄跄,竟然进到了西跨院。
西跨院的一座小楼的窗前,贺六的小妾、何心隐的女儿何芳晴,正盯着夜空中的一轮残月触景伤情。她心中暗想:当初,我是名冠江南的泰州学派才女。泰州学派,反对男女大防,倡导随性自在。我想跟哪个英俊的书生行鱼水之欢,就跟哪个英俊的书生行鱼水之欢;想跟谁谈经论道,就跟谁谈经论道;想哭就哭,想笑就笑。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?
贺六去了江南以后,一切都变了!他害死了我爹,将我变成了阶下之囚!我不得不像一条狗一样,任人摆布。李太后名为将我嫁给贺六做妾,实则将我变成了安插在他身边的一枚棋子。卧榻之下,岂容他人酣睡。于是贺六将我囚禁在这西跨院中。如今的江南才女,已经变成了一只没有自由的笼中之鸟!
贺六,我的父亲,是遭了你的毒手;我的一生,是被你毁得!总有一天,我要让你血债血偿,十倍奉还!
何芳晴正在心中咒骂贺六呢,却见一个黑影,踉踉跄跄进到了西跨院之中。
何芳晴定睛一看,那不是贺世忠么?今天他成婚,这时辰,他不在洞房里守着娇妻,跑到西跨院来做什么?
何芳晴下了小楼,来到贺世忠面前。
轻风吹过,何芳晴的一袭白衣随风而动。
贺世忠醉眼朦胧,根本看不清何芳晴的面庞,只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,好像是戏文里唱的仙女。白衣飘飘,香气逼人。
贺世忠开口道:“你是哪座仙山上的仙女姐姐?”
何芳晴“扑哧”一声乐了。她刚要嘲讽贺世忠:我是你的小娘,不是什么仙女姐姐。
转念一想,贺世忠现在醉的像一条狗。我何芳晴为何不让他做下天理不容之事,让贺六颜面扫地?让他们父子反目?
何芳晴轻轻的挽住了贺世忠的手臂,哄骗他道:“我啊,是王母娘娘座下的仙女。贺公子,你看你醉成了这样。来来来,到我的闺房歇息歇息吧。”
何芳晴搀着贺世忠,进到了她的闺房里。
本来,白笑嫣让林婆子寸步不离的贴身看住何芳晴。即便睡觉,也要睡在她卧房的外间。
这林婆子四十七八岁。本来是北五省阴帅赵飞虎手下的女杀手。金盆洗手之后,被白笑嫣请进了贺府看管何芳晴。她这人武功高,脑子转的快。就一个弱点,就是贪杯好饮。今日贺世忠完婚,白笑嫣专门让人给她送了一坛子喜酒。林婆子喝多了酒,此刻正鼾声如雷呢。哪里会发觉,大少爷进了二奶奶的闺房?
何芳晴在江南时,已经颇通人事。她将贺世忠放到床上,开始细细簌簌的给贺世忠宽衣解带。
贺世忠四肢无力。可惜,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,最不该有力的地方,在何芳晴的体香和一双妙手之下,变得格外有力。
片刻后,床榻开始“吱嘎吱嘎”的摇晃起来。
朦胧之中,贺世忠仿佛梦到,小时候胡爷爷带他在京郊跑马场骑大马,在永定河泛舟。。。大马狂颠,小舟摇曳。
“轰!”他仿佛听到了一声铳响,随后他宛若如高空坠落。。。
贺世忠睡死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