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四维第三次叩首:“是,皇上。”
万历帝现在的做法,在几百年后,有一个名词可以很好的诠释。这个名词叫“冷处理”。
罚了李黑九、李子翩的告老俸禄,这根本不算什么惩罚;免除了贺六在锦衣卫中的职位,却未剥夺他镇山伯的爵位,这对贺六来说也算不得什么;发配贺世忠去辽东从军就更可笑了。要知道,辽东的大帅是贺世忠的亲家伯李成梁,辽东的次帅是贺世忠的亲家大哥李如松,辽东的管粮殿帅,是贺世忠的亲姐夫李如柏。
至于剥夺杨万的武散阶,那就更是无关痛痒了!杨万可以照旧留在锦衣卫中,制衡那位新上任的指挥使李伯风。
万历帝又补充道:“贺六几十年来惩办过的贪官污吏、奸诈恶徒不下数百。他仇家甚多。他去通州看粮仓,免不了会有仇家找上门!他的安全,就由东厂负责!他要是在通州少了一根手指头,东厂自督公以下,领班太监以上,全部自裁谢罪!”
万历帝又高喊一声:“朕累了!张四维、张鲸、申时行、王国光、王锡爵,你们五人统统退下吧!贺六,你随朕进殿来。”
贺六将绣春刀,放到了地上。永寿宫大殿,除了皇上本人,任何人不得佩刀入殿。
万历帝却道:“拿着你那柄卷了刃的破刀。赶紧跟朕进殿。”
张鲸往殿外走的时候,贺六往殿里走。二人在殿门口对视了一眼。贺六赤红的双眼中包含的凛然杀意,吓得张鲸一哆嗦。
万历帝屏退大殿中的太监、宫女。大殿之中,只剩下他和贺六君臣二人。
万历帝吩咐道:“把你的绣春刀,放到朕的龙案上来。”
贺六跪着挪动到龙案前,将绣春刀双手捧放到龙案上。
万历帝道:“这柄刀卷了刃,朕得雪藏一段时间,让工部造办处的人,重新打磨、开刃。过些时日,刀重新变锋利了,朕还要用。手中没有刀的君王,根本不算君王,只算是儿皇帝!朕当了十年的儿皇帝,不想再受制于人了。”
贺六当然清楚万历帝话中的深意。他叩首到:“老臣谢过皇上今日的不杀之恩。”
万历帝狡黠的一笑:“你犯了什么罪?朕又为何要杀你?刚刚顺天府尹紧急给我呈上了一份莫名其妙的折子。折子的内容荒诞不经,里面的一句话却让朕虎躯一震:杀妻之仇不报,枉为丈夫!”
这句话,正是贺六用笔蘸着张鲸家人的鲜血,在张府影壁上写的!
贺六沉默,朝着万历帝叩了个头。
万历帝又道:“朕刚才下给东厂的旨意很明白。要是张鲸敢在通州找你寻仇,就是妄图折断朕袖中的匕首!朕会让他给你陪葬!好了,时辰不早了,赶紧去通州,替朕看粮仓吧!粮乃国本,大意不得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