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到天黑,各人都上了各人的铺子,隔着铺位层板再闲说几句话,便都扯上了被子开始睡觉。
周老师之所以带她们赶这趟夜班火车,就是想节省那么一点时间,早点带新兵到军区报到。
蒋珂躺在铺位上,并不能很快睡着,火车的轰隆声,和铺位不时的晃动,都扰人入眠。她闭着眼睛,身子随着铺位轻轻地晃。这样下来也有了些零星睡意,似睡似醒间开始做梦——她的亲生父母和爷爷奶奶在她的火车铺子下,拽她的粗麻被子叫她:“可儿,快醒了,到家了。”
她想着醒了就到家了,便努力要睁开眼睛来。可真正睁开的时候,还是漆黑的火车车厢,她还是躺在上铺铺位上,什么人也没有。
夜里有些凉,她把伸在被子外的胳膊收进被子里,吸了一口很长的气。
虽还是在半夜,她也再没有了一丝困意。头脑很清醒,能清晰地在眼前描摹出刚才在梦里出现的亲人模样。
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,自己往前穿越了近五十年,她的爸妈还没有出生,但是爷爷奶奶是在的。可为什么从不提起也不去找呢?一是没钱,买不了出北京的火车票。二就算有了钱,也让她找到了自己的爷爷奶奶,但能去认么?
她在穿越过来的头半个月就想明白了,她在这个时代,只属于蒋家,只能是蒋珂。
她在铺位上翻来覆去地再睡不着,便起身爬下铺子穿上鞋去洗手间。等洗手间门从里头打开有人出来的时候,发现是安卜。她低着头也没说话,和他错开身子进去。
在里面呆了一阵出来,安卜靠在对面的车厢壁上还没走。她便冲他点了点头,低声招呼了一句:“安干事。”
安卜看着她,忽问一句:“不叫首长了?”
蒋珂觉得有些尴尬,那天情急之下看到他的四兜军装,怕自己体检不合格,便脱口叫了他首长。
安卜看她不说话,也不再跟她多说什么,让她,“回去睡觉吧。”
“是。”蒋珂应一声,转了身往自己铺位那里去。
蒋珂的铺位在上铺,下面睡着施纤纤。大约是被她起来吵醒了,这会儿正眯着眼看她,口齿不清问了句:“大半夜的不睡觉,和安卜在那里嘀咕什么呢?”
“没有啊。”蒋珂往铺子上爬,上了铺位,看下头施纤纤没再说话,自己也便闭眼开始养神。
火车从北京到南京,路上花了十五个小时。到南京的时候,是早上八点钟。
蒋珂跟着施纤纤几个人出火车上天桥,手里还拎着昌杰明的小号帆布行李包。
下天桥就是火车站的出站口,大门是两扇铁栅门,门外站着许多来接人的人。有的骑着自行车,有的骑着三轮板车,还有拉着排子车的。
蒋珂几个紧紧跟在舞蹈教员周老师身后,以防被人群冲散。出了火车站,找到军区派来接人的小巴车那,自然是搬行李上车往军区去。
昌杰明上了车就往缺角的座椅后背上靠过去,松口气说了句:“终于回来了。”
不管去哪里,出差都不是件轻松的事情。
蒋珂上了车和于怡姗坐并排,她坐在靠窗的位子上,一路上尽盯着窗外的街景看了。这些街景,说熟悉也不熟悉,说不熟悉吧,好像又有那么点亲切感。
穿越前蒋珂也不是南京人,她是在葑门出生的苏州人。大学是在南京上的,但也只上了一个学期。她去过紫金山、夫子庙,逛过新街口、中山陵。当然,这些肤浅的记忆,并不能证明她了解南京。
她一直盯着窗外的景色看到军区,等小巴车进了军区大院儿,她才把这些回忆都打包收叠在脑海深处。
军区大院儿一入门,那挂的,也是背景鲜红的毛-主席画像。
进了军区下了车,舞蹈教员周老师就把蒋珂和于怡姗交给了施纤纤。任务也简单,带着两位新兵到文工团营房,找到新兵宿舍放下行李来。然后再带着两个人熟悉熟悉周围环境,譬如哪里是练功房,哪里是排练厅,哪里是女生澡堂,哪里是饭堂,哪里又是领导开会的小礼堂和她们进行表演的大礼堂等等。
等这些都安排好了,这一季招收的几个文工团新兵就要一起去新兵连报到,服从安排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新兵集训。通过了新兵集训,他们便可入编文工团,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