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们立在门口,魏书记叫道:“吴大爷!”
没人回应,魏书记对林睿说:“一楼的房子本是吴大爷的财产,半住半租,每个月还能收些租金。现在被大儿子霸占了,把吴大爷赶到车库里来住,吴大爷失去经济来源,只好靠捡废品卖点钱维持生活。乌鸦尚知反哺,他们简直禽兽不如。”
林睿道:“吴大爷会不会不在家?”
“不会的,我跟他约好了。”魏书记又喊了声,“吴大爷!”
嗡隆隆的,似有人应道:“是魏书记吗,魏书记……魏书记……”
只听见声音,不见人出来,林睿道:“我们进去看看吧。”
这时魏书记的手机响了,是社区打来的电话,有两个居民因为楼上楼下漏水纠纷,正在居委会吵着要求解决。
魏书记左右为难,林睿体贴的说:“魏阿姨,你先去忙,我向吴大爷问清楚情况。”
魏书记道:“那麻烦小睿了,我去去就来。”
郑拙成弓着身子,将林睿推进车库里,林睿忽然眼前一片黑,等适应后才看见靠墙的地方摆了一张小床,床上放着看不出颜色的破棉花被子,风从墙隙窜进来,屋子里冰冷冷的。
吴大爷正躺在床上,形销骨立,见有人进来,伸长脖颈扬起头,向前伸出一只手,试图立起身子,然而光线明明晃晃,他看不清来人的长相。
“你是哪位?”
“吴大爷,你不认识我了,我是林睿啊。”
“林睿?佩兰家的?
“是啊,是我。”
“林律师,你,你亲自来了啊。”
“吴大爷,你叫我小睿就行。”
林睿望向郑拙成,郑拙成领会她的意思,径直抱吴大爷坐起来,毫不避讳床上散发出的污秽物的气味,将破烂的枕头抵在他腰间,以便老人能舒服的倚上去。林睿在巷子里见过吴大爷,他是一个健康开朗的老人,精神矍铄,完全不是现在风烛残年的模样。
他盯着林睿看了半天,喘着粗气说:“你的腿受伤了?”
林睿道:“快好了,没大事。”
“你这不方便还让你过来,我心里,难受。”
他捂住胸口唉声叹气,因为痛苦,脸上的皱纹仿佛变得密集起来,林睿看着也难受,说:“吴大爷,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,你把我当你的女儿看。”
他摇摇头,“我没这个福气,转眼你就长成大姑娘了,日子不耐过啊,我还记得你小的时候,就这么一点大。”
他边说边比划,突然间上气不接下气的喘。
林睿拍着他的后背,关切的问:“吴大爷,你怎么了?”
吴大爷吞吞吐吐,牙齿掉了大半,混浊不清的眼睛望了望矮桌旁的煤炉,无力的说:“累了,多睡会就好。”
林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除了桌椅、煤炉,以及扔在地上的锅碗瓢盆和米油,其它一无所有。好像哪里不对劲,她绞尽脑汁想着。在快想明白的时候,吴大爷的手在床单下面寻寻觅觅,摸出一袋散装馓子,打开塑料袋,让林睿吃。
“我孙子偷偷给我送的,多吃点,不要客气。”
不用细看,林睿已经发现馓子发了霉,白绒绒的毛直刺眼睛,她犹豫着,想到当事人何爱民请她和章律师品尝柿饼的场景。
吴大爷就这么真诚的拎着袋子,见林睿沉默不语,说:“家里没有招待你们的好东西,按说我至少烧几样好菜招待你,可实在是没有钱,讨了你的好,却没法子报答,丢人呐。”
他双手撑在床上,给林睿鞠躬,林睿诚惶诚恐,眼圈红了,忙掰了一把馓子大快朵颐,连声说:“好吃,特别香。”
吴大爷开心的笑了,林睿忽然明白在律师和当事人之间,一个小举动能拉近彼此的距离,也能让当事人心寒。章律师吃下柿饼,她自己吃了馓子,都是为了搭建信任的桥梁,做律师,学问比天大。
“吴大爷,你打算起诉你的子女吗?”
吴大爷毫不犹豫的点头道:“他们把我逼到了绝路上,我也是万不得已,否则谁会跟自己的儿女过不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