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累死我了,庄哥,我算是碰到一个奇葩!”
“怎么回事?把你累成这样?”
“我算是明白了,什么叫做神仙好过、小鬼难缠。抵不过我二伯一再请求,我带他们玩了几天,本来我都跟我二伯说了我的难处,但他也不好驳这个乡长的面子,你知道这个乡长想玩什么吗?”
“北京有什么,不就是故宫、天坛、长城吗?旅游嘛,来一趟该去一下。”
“庄哥,你太小看乡长了。这些地方要去,但最麻烦的是,他要到天上人间去玩,那是我们玩的地方吗,人均消费两万以上,二伯的鱼塘要挣多少年才挣得回来?我跟我二伯说了,他倒是算得精,叫我找个理由推了。我只好跟他说,现在,这个地方名气太大,纪委和公安已经盯上了,生意人玩玩可以,官员可不敢去。他非要去唱歌,我们就找了一个歌厅,进去过后,才发现他不是去唱歌的,他是要找小姐,找一个还不够,要我们每个人都找一个,说是大家都玩才放得开。你想,我再没廉耻,也不敢在我二伯面前乱搞,乡长却不管这些,在我们面前与小姐亲嘴搂抱,甚至还强行把人往卫生间拉,毫无廉耻,令人恶心。”
“这家伙是来帝都开洋荦了。”
“你说对了,这三天除了去歌厅,另两晚上分别去了桑拿屋和洗脚城,事后还向我感叹,京城的小姐虽然漂亮,但服务也不是很到位,真比不上我们县城。”
“这家伙是利用这次机会,积累人生极乐体验啊。”
“我事后跟我二伯说,鱼塘不要包了,我给您两万块钱,算是孝敬您老。二伯说,那不是这几天招待的成本白花了,我就是冲着鱼塘来的。我告诉二伯,跟这种贪得无厌毫无廉耻的人打交道,不仅恶心,你始终是要吃亏的。”
“你二伯怎么说?”我好奇地问道。
“我二伯跟我讲了一通大道理,真把我三观都颠覆了。他跟我说,一起干过好事的叫同事,一起干过坏事的才算是朋友。你没听说过中国人关系中有四大铁吗?一起扛过枪、一起下过乡、一起嫖过娼、一起分过脏。前两条我没有,后面我可以争取。这个乡长爱干坏事,所以道上朋友多,所以他才敢办事、办成事,我就是通过这样,才能把这个乡长结交到,今后,好多事他都可以帮我办,你信不信,除了这个鱼塘,今后他还能帮我办好多事。这年头,好人是办不了事的。你还年轻,又是读书出来的,你不知道社会的复杂和农村的艰难,光凭意气用事,不是二伯说你,你这样是走不长久的。”
听到这里,我突然想起一句话:中国最精明的人是村官。这句话的道理是这样来的。一般的村官,要在资源贫乏的农民堆里成事,必须在绝大多数低水平重复竞争中胜出,他们没有资金背景等天然优势,也没有学问手艺等后天能力,靠的就是精明和厚黑,才在最粗俗最艰苦的环境中杀出一条血路来,成为一方霸主。即使成为村官,要摆平利益的争斗、家族的冲突,通过摆平成事,完成心理上的优势,这也是一个很不简单的过程,其间对于人情世故的掌握,对情感因素的利用、对利益诱惑的作用、对以势逼人的造作,都需要和滥熟于心的技艺,才能长久保持在村里的支配地位。仅有夺取黑是不够的,仅有聪明也是不够的,他们是中国最传统的政治家,其高超者完全可以与《白鹿原》中的主人翁相比。
“我相信,你二伯跟你说的是他的真心话,不过不适用于你罢了。”
“不行,庄哥,像这样搞下去,我丢的不仅是钱,我估计还要丢人,我要想办法,摆脱这个局面。庄哥,你给出个主意呗”
“我的社会经验也不多,但是我有个建议,不知适不适用。”我喝了口茶,继续说道:“你应该再搞一个电话号码,专门用来与你家人联系,并且告诉他们,这个电话不能告诉别人。平时你跟家人约好,要有人来北京找你,问他们的话,他们就说你这段时间忙,也没跟家人联系,不知道你最近在哪里忙。你原来的号码继续用,如果有人打电话来,你不想接待,就推说你在哪里出差,反正人不在北京,回来的时间也不能确定,推说生意人不自由,别人也不好说什么了,你看行不行?”
“先这样解决吧。但是这么多人找我父母借钱,因为不借和借少了,许多原来关系还行的人都成了仇人了,这个事怎么办?”
“放心,不是真感情,成仇也无妨。如果有所求,他还会再来。你让你父母放出风去,说是你最近投资了一个项目,把家里的钱都押上去了,几个月都没跟家里打钱了,家里都靠你妹妹一个人在幼儿园的工资开生活,反正是叫穷,别人也没什么办法了。”
“暂时也只能如此了。”小苏叹了口气:“原来富人也难当啊。”
“富人也是人,他们拥有的只是财务自由,但感情和人性是不能直视的东西,不分贫富。”
“庄哥,为什么我总觉得身边的富人反而好打交道此呢?”
“那是因为你不找他们借钱。”
“那也不一定啊,比如高妍,我知道他瞧不上我,但是也没流露过对我的鄙视,我妈来看病,她还专门帮忙,这是为什么呢?”
“她没有鄙视你,是因为你本身就不讨嫌,你没有伤害过她,不管是言语或行为,你对她的好始终控制在礼貌的范围内,并不惹人生厌,况且,多一个安全的追求者,作为姑娘,为什么鄙视呢;她主动帮助你,在我看来,确实只是因为顺便。”
“那我该怎么理解我和她之间的交往和感情?”
我个问题我要认真回答,也许这个问题后面是一个大坑“你是不是想追求她?这就是你的感情。她的感情呢,我不知道。但根据我的理解,你们现在还处于普通朋友的地步,不过话说回来,只要她没有厌恶和回避你,那在理论上你都有希望的。”
“庄哥,你是在安慰我还是说的真心话?”
“随你怎么想,感情是两个人的事,外人是猜不透的,我说过,感情和人性是最不能直视的东西。”
但话说到这里时,我突然觉得有一个大坑出现了,这个坑是我自己挖的,我不知道自己跳进去,还能不能跳出来。
以小苏急迫的心情和精明的揣度,肯定会找到这个切入口,把我向这个坑里一推。
诸葛一生唯谨慎、吕端大事不糊涂,言多必失,我要谨慎应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