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们内地,关系孩子未来工作的大事,一般都是家长说了算。但在这里,操作方式却不相同。因为,这些孩子的家长要么在外地打工,联系不便。要么没文化,根本不懂得这个工作的意义何在。更有甚者,连县城都没出去过,更无法沟通了。
在他们家,最普遍的情况是,这个读高中的孩子是文化最高、见识最广的人。况且,本地的老师,对孩子们的未来倒是负责的。因为本乡本土的人,要一辈子打交道,他们有见识,能够帮助孩子们拿主意。而且,老师们给学生拿的主意,家长们都很赞成。
第二天,刘大哥亲自下厨外,还请了丽江当地一名有名的厨师来帮忙,而我,就主要陪这一群贵州客人喝茶聊天。在聊天过程中,我知道了他们的运作模式。
他们其实并不一定固定在某个景区表演。比如桂林的实景山水演出,也有他们剧团的演员,可以算是专业的演出团体,到处走穴。
甚至,还有的演员到北京上海广州等某些大型晚会参加过演出。他们在自己的景区开展演出,也仅限于旺季,淡季时,就到其他地方演出。毕竟全国那么大,北方南方,旅游的旺季,各有不同,全年都没有闲着。
当问到演员的工资待遇时,他们基本上是基础工资加上演出津贴,还有五险一金。基础工资一般舞蹈演员,不是主演的,每个月三千左右。演出津贴,根据甲方的价格而定,大概演出一台,每个演员,平均拿到八十或者一百不等。按这样算下来,每个月四五千的收入不成问题,更何况,包吃住,完全可以存下来。
但是,普通演员是吃青春饭的,如果三十多岁了,该怎么办?那位早上练声的大姐笑道:“小庄,你有所不知,干这一行久了,就知道门道了。许多演员不到三十岁,就到大城市的酒吧歌厅驻场唱歌跳舞了,还有的因为形象气质好,婚姻也找好了。我们这个团体,人员总在流动,所以,需要不断补充新人。”
这个面,也不是很宽,我知道驻场表演是什么意思,乔姐不就是这样么?
另一位大哥解释到:“我们要到全国演出,所以培训时,是多方面培养的,如果只会唱贵州或者云南的山歌,肯定不行。我们培养出来的,虽然不是很高层次的,但全国的民歌或者舞蹈,都会的,这个,就业面和选择面,是很宽的。”
这条路虽然艰辛,但毕竟,比他们在农村强。况且,如果只打工,也许只有重体力活等着他们。多一种选择,就多一种自由。这是他们的特长和喜爱的东西,甚至还可以达到人生自我实现的目标。这可是个崇高的目标,从事自己喜欢的擅长的并且是社会需要的职业,是一种高端的幸福。
中午饭相当丰盛,我来丽江这么长时间,还从来没见过如此之多的本地菜。我也算四川人,见过不少世面,对吃的虽然不算精通,但勉强算是见过不少。
但今天这满桌子菜,许多东西究竟是使用的什么材料,我都不清楚。在刘大哥一一介绍下,客人们才惊叹,这云南,真是个生物多样性的乐园,让人们的食谱,光从材料上,就丰富了许多。
当然,还有味型上的丰富性。这里的植物和香料,加得奇特。许多味型,说不出名字,但也不能叫怪味。
在四川,怪味是一个确定的味型,比如怪味鸡或者怪味胡豆,它们在味型上是一样的,是相同的作料相同的比例相同的制作工序出来的。怪味同麻味一样,是一个具体确定的东西。
但这里的怪味,只能说是没有尝过的,另一些奇怪的味道,这与香料和食材有关。当然
,有些食材,却很珍贵,比如什么蚂蚁蛋之类,在内地找到如此之多的细微的蚂蚁蛋,根本不可能。
午饭过后,那些学生们来了,大家把大厅的椅子挪开,一一开始了表演。有唱歌的,有跳舞的。老总们先是看完他们的表演后,就要求他们一些特殊的东西。
比如唱歌的,要他们分别用假声唱高音或者用喉声唱低音,试试他们的音域。
而跳舞的,要复杂得多,看身高长相,大体上都没什么问题。还要看乐感,变幻了各种伴音节奏,让他们自由发挥。最后还要看每个人的柔韧性,下腰劈腿等。我知道,这是看这个孩子的可塑性,毕竟,要适应院团大量的各类的培训。
这八个人,都是文大姐挑选过的,虽然没能够上专业的艺术院校,或者考上大学的特长生,只是因为云南这地方,歌舞人材太多,竞争力太强而已。
他们的能力,得到了这几位老总的认可。况且,这顿饭,吃了嘴软,他们也愿意收下这几个人。只等高中毕业,就可以到他们的院团上班。
文大姐有点不放心,问几位老总,可不可以预签合同。几位老总同意了。但是合同的约束是双方的,如果学生明年毕业后,不想去上班,也是要给违约金的。我给文大姐使了个眼色,她明白了。即使有学生最后改主意了,违约金,由我们基金来出钱。毕竟也不多,违约金也只有一万元一个人。
预签合同过后,几位老总就分别留下自己招聘的学生,告诉他们报到的地点和电话,以及注意事项,还有哪些,平时需要加强的地方。从这个角度看,几位老总,是真诚的。
我跟文大姐和刘大哥在一边,商量了一下,作了一个决定。学校所有的学生,毕业后,不管是上大学还是院团招工,第一次出门的差旅费,由基金出。帮人帮到底,哪怕每个人只有几百块,对于他们家庭来说,或许就是一个月的生活费。
学生离开后的三天,那几位老总也要回贵州了。他们很满意,找到了自己喜欢的演员苗子,并跟我们约定,每年,他们都要来一次,要我们培养好学生,有目的地招聘,比到处瞎闯强得多。一想到学生们的出路,又多了一个可靠的河道,我与文大姐和刘大哥,都显得比较兴奋。
很快,就到了会考的时间了。在会考前,我与刘大哥就提前几天到了学校,找老师和学生座谈,了解这种教学模式的开展情况。老师们都说,学生们提高很快。对口的昆明的重点高中的老师,来上课时,也让他们作为教师,都受益非浅。学生们也很喜欢这种教学模式,表示收获很大。
但是,这只是主观感受,与客观的评价标准,还是有距离的。而会考后,与州内其它学校的对比,才是最直接的体现。
当州里抽派出监考老师到校时,我们其实都很紧张。按会考的规定,监考老师主要是本校的老师担任。但是从其它学校交叉派遣出巡查人员,以保证监考的严肃性,或者说,保证会考成绩的真实性。
我和刘大哥不是教育系统的人,当然不能参加监考。当时,我们只是到学校的食堂,帮助食堂改善考试期间的伙食,又补贴了一些钱。
有的外校监考老师,是带着看稀奇的眼光来看这所学校的。毕竟,我们这种支教的方式,他们没见过。当他们看到每个教室的屏幕设备时,都感到很是羡慕。最让他们直观感受到冲击的,是食堂的伙食。
“全州的高中我都去过,就是大理一中,也没得你们这个伙食的标准高。”一名大理的老师在吃饭时,这样说到。
刘大哥不得不谦虚地说:“这只是考试期间才这样,加了钱的,平时没这么好。”
“你也别谦虚了,刘老板。你们学校的事,我们早就听说了,北京有大老板支持。不得了的,每天每个学生一个鸡蛋,是完全吃到嘴里的。原来我还有点不相信,这次一来,我问过好些个学生,才晓得,这是真的。要是我们学校,有这标准,不是吹,每年至少,要多考出去两个体育生。”
我知道,他所说的,是他们学校的伙食,只是按国家标准开的,没有补贴。学生的营养跟不上的话,练体育的,就没有后劲。
最后一科考完,卷统一送到州里去,学生也该放寒假了。但放假不能放心,各科的老师,分别把每个学生叫到办公室,告诉他们假期要突击什么,要补什么,不能光为了过年,什么都搞忘了。
我听到一个舞蹈老师在办公室对几个学舞蹈的学生讲:“过年吃肉是要吃的,但你得跳回来。下次开学回来,每个人必须过秤,哪个长胖了,自己罚站!”这个女老师本来声音很清脆好听的,但她严肃起来时,我总觉得有点好笑。
等抽到州里统一阅卷的老师回来时,我们给他们加餐,表示对他们辛苦的表彰。当然,他们也带回了这次考试的结果。
当然,成绩提高最明显的,是高一。居然达到了全州所有学校的第三名。要知道,这个学校的生源,几乎是全州最差的。而最好的大理一中,收罗着全州最聪明的学生。高中二年级也有很大的进步。原来长期处于会考尾巴的,这次居然到了全州的第五名,并且是普遍提高,没有明显的偏科现象。
高中,毕竟主要课程在前两年都已经学完了,提高的幅度就有限些。但这次,也达到了全州中等偏上的水平。要知道,全州近二十所高中,这个成绩可不一般。
校长长舒了一口气:“我最担心的事终于没有了。要知道,试验这种模式,如果失败了,我就成了罪人。”他敬了我和刘大哥一杯酒后继续说到:“按此下去,明年高考,我们高三的升学率,将会翻番!”
在热烈的掌声中,我分明看到几个老师,眼中有湿润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