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双眼瞪着尤明美,没有回手,也没有回嘴。
夫妻二十多年了,尤明美在他面前,从来没有这样放肆过。
“安正邦,你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?”
安正邦抿唇不语,那冷漠的样子,五官与安北城有几分酷似。
往常尤明美是怕他的,敬他的,也是爱他的。正是因为这一份求而不得的爱,她这一生都想让自己成为他喜欢的那种女人,终于彻彻底底,完全地失去了自我,在漫长的光阴中,把自己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女人——她曾经,最为唾弃与痛恨的那种女人。
直到现在,当她的儿子躺在冰冷的急救室里,生死未卜的时候,她突然间惊醒过来。
人的醒悟,往往就在一瞬。
她想通了很多东西,那些以前执着的都不重要了。
不爱就是不爱,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,安正邦都不会爱她。
如果他会爱上她,漫长的二十多年,他早就爱了……
所以,她何必苦了自己,活成别人的模样,拼了命想成为他心里的那种女人?
此刻,看着安正邦默不作声的样子,她冷笑一声。
“这一个巴掌,我是为我,也是为我儿子打的。”
安正邦照常不说话。
也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,也许是知道说什么都不在有意义。
夫妻在一起时间太长了,早就处于一种长久不沟通的“相敬如宾”状态。懒得理,懒得说,懒得交流——这已经是他们选择和平相处的默契。
“我尤明美不欠你什么,我干干净净嫁给你……可是你呢?在我过门之前,就已经跟别的女人有了一个儿子,可你们家却瞒着我,半点口风都不透……”
提到往事,尤明美每一个字眼都带着恨。
恨,咬牙切齿的恨。
“我怀城子的时候,你在做什么?一个女人最需要你的时候,你在做什么?我怀孕三个月,吐得翻天覆地,吃不下,睡不好,你却整夜整夜不回来……每天陪着她和她的儿子,恨不得跟他双宿双飞。就算偶尔回来,你也把怀孕的我当成摆设,不问一句我好不好,不问一句我肚子里的胎儿好不好。”
“是,你没有兑现承诺娶她,满心满眼都是对她的愧疚,觉得辜负了你们的爱情,恨不得把所的时间都给她,补偿她……可我呢?安正邦,你娶了我,给我一个安太太的名分,就不欠我吗?我是一个女人啊!我怀着的,不是你的儿子吗?”
“当初你如果真想跟他在一起,完全可以不顾你家里的反对,娶她,想尽办法娶她。就算你迫于压力不得不娶我……那你忠于你们的爱情啊,你可以不碰我的。你家里逼你娶我,还能逼你睡我吗?”
几十岁的人了,成年老账翻出来,赤裸裸摆在台面上,不留半点情面,这让安正邦一张老脸,青一阵白一阵,无处安放。
可在这样的时候,他知道尤明美受了刺激,也不想再争辩。
二十几年夫妻,没有爱情,也有亲情。
于是,他盯着尤明美,选择了沉默。
可是很显然,尤明美并没有因此解气。
她积压多年的怨恨,早在心里堆积成了一座垃圾山,这几句只不过是冰山一角——
“……我很后悔,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儿子,让他还在我的肚子里,就无辜的承受了我所有的怨气、郁气、愤怒……他的病,就是娘胎里落的病气,又有那样不堪的童年阴影——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