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她的回答,梁晓彤并不明白,皱起眉头审视她,似乎在等待答案。苏小南看着请来的阴阳在坟前测算安放骨灰盒的位置,怔愣一会,又慢慢组织语言。
“我刚认识阿麦的时候,他看上去——嗯,宛若一个智障。那时候我怀着孩子,也许是他的懵懂无助激起了我的母性吧,我对他格外照顾,这种情感一直延续到后来。我拿他当朋友,但又比普通朋友更亲近,因为我心里总觉得他是需要我照顾需要我保护的人。”
说到这里,她顿了顿,对梁晓彤一笑,“我这个人的性格,其实有点圣母吧?”
梁晓彤笑:“并不。”
苏小南抿嘴琢磨一下,“也许。但在阿麦的事情上,我一直圣母,很难说清。”
梁晓彤轻轻挽唇,也不知信了没有,慢慢蹲身帮阴阳拿开装纸钱的纸封,也借机转换了话锋。
“这块碑是他们准备的吗?”
她指的他们,是张山伯和倩倩。
苏小南点点头,“我之前就打电话,让他们安排这事了。”说到这里,苏小南迟疑一下,又告诉她,“还有一个事儿,我得给你商量。”
“嗯?什么事?”梁晓彤好奇地问。
“阿麦他……还留下一套房子,写着张山伯的名字,回头你们商量着处理吧。”
“哦……行。”梁晓彤对房子的事好像没有太大的兴趣,微微一笑又与阴阳说话去了。
看着这孤坟野冢,苏小南有一种莫名的冲动,突然很想……很想把那个房子买下来。
不是为了阿麦,而是为了自己那三年——生命中独一无二的三年滇西时光做一个纪念。
然而,此刻的她,没有半点买房的立场,连嘴都张不了。
简单的葬礼用最简单的方式结束了。
烧点纸钱,放一串鞭炮,孩子祭拜一下,阿麦就在这片土地上安营扎寨了。
坟地离张山伯家不远,是他家的地,他平常也能照看着,苏小南不用太操心,就是想到以后清明要来上坟也成了难题有点难受。
看一次故人就得跋山涉水,那经年之后,她能来几次?
等她渐渐老去,又哪里来的力气?
到时候阿麦…只能一个人长眠在此,永世孤单了。
“他死了,你还有安北城。”梁晓彤突然说:“这样也很好,过一段时间,你慢慢就淡忘了,过去了。该笑笑,该闹闹……人生不会有任何影响。”
苏小南一怔,“那你呢?”
梁晓彤勾唇,“我?”顿一下,她笑开,“也会忘记的吧。”
会忘记那个夜晚氤氲孤灯下与那个男人难堪的纠缠,会忘记那一张让她厌恶到做噩梦的脸,会忘记这一段稀里糊涂的滇西之行,会忘记与那个男人相关的一切?
不。她知道,她不会。她永远忘不掉。
儿子天天都在跟前,那张一看就是安家人的脸,会时时提醒她那个男人的存在——
梁晓彤心中仿佛有细沙在流动,说不出来的复杂与徬徨——她怕,怕在某个未来的日子里,突然又记起这个人来。更怕到了那个时候,她连恨他的心力都没有了。
他死了。
她去恨谁?
苏小南看着她笑容里渐渐迷离的目光,“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。”
梁晓彤偏头,“什么?”
苏小南问:“如果他不死,你跟他有没有可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