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诊所。”我答得有气无力。
“我去接你。”陆曾翰挂了电话,什么也没问。
不到一刻钟,他已经坐在了我对面,我看着他直发呆。他轻轻敲了敲桌面,目光澄净:“不要这样,可乔。遇到问题,不要先打倒自己,要留着精神打倒问题。”
“你知道了吗?”我恍惚地看着他,“陈晨死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南城的消息,一向是长了脚的。”陆曾翰说道,“很多人说的有鼻子有眼,说她是让恶鬼缠身,索命了。”
“恶鬼?”我愕然,苦笑道,“南城的消息果然是传得快,还带加工。”我叹了口气,“不过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根据,陈晨临死的时候,手里还攥着我给她的药,她是想活着的,她不想死。”
“你给她的药?你不是不能开药吗?”陆曾翰微微蹙眉。
“我找韩医生帮她开的。”我叹了口气,“没想到,还是没能救她。”
陆曾翰出了会神,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:“走吧,先吃饭去,去散散心,有什么事回头再想。”
我站了起来,跟着他走出去。在楼下随便吃了点,我还在发愣,陆曾翰的眸子里有丝心疼,抓起我的手,把我拽到车上。
“去哪儿?”我有气无力的,“要不还是回家吧?”
陆曾翰没有说话,只是把车开得飞快。车开到了东浦码头附近,那里很荒凉,没什么人。陆曾翰的车停下,我和他一起下了车。眼前的海水在轻摇细语,静静翻着浪花,折射着淡淡的银色月光。海风吹着,我心里稍微纾解了些。
在我看海的时候,陆曾翰不知道从哪拖来一条破旧的木船,把西装的裤腿卷起来,冲我喊着:“可乔,上来啊。”
看着他滑稽的样子,我忍不住也唇角上扬,冲他走了过去。那条船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的,锈迹斑斑不说,上面的木头有些都沤烂了。只是船桨还是完整的。我笑道:“要划船吗?”
“上来再说。”陆曾翰向我伸出了手,我把手搭在他手上,被他一拽,就轻轻上了船。
陆曾翰笑道:“帆船还扔在古厝岛,来不及带你去了。就拿这条船凑合凑合吧。”
我抿唇微笑。船很破,晃晃悠悠,陆曾翰划船的水平不怎么样,船摆了半天才晃出去一点,他划船的技术可远远比不上他帆船的水平。可是,那夜的月很美,烟笼寒水月笼沙,轻轻柔柔的能把人的心化开。陆曾翰笑道:“你觉不觉得人生像一条船?”
“怎么说?”我问道。
“起初,都想登上一艘安稳的小船,可一旦驶出港口,就由不得自己了,也许船会破,也许会遇上大风浪。让你有时候真想弃船跑了。”陆曾翰冲我勾唇轻笑,“就像你,开头是信心满满做个治疗师,可现实并不能随你愿,也许你治不好人,也许你以为治好的人,突然死了。”
“是啊。”我叹了口气,“这种感觉很不好受。你呢,遇到过这种把握不了的事吗?”
“我?”陆曾翰看着远处,有些失神,勾唇笑笑,“我已经偏航很久了。到处都是我把握不了的事。我原打算做的,和我实际做的,差了不知道多远。有时候,真希望是场噩梦就好了。”
他的话让我心里一颤,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压抑是我没意料到的。我看着他道:“那怎么办?”
“不怎么办。按照原来的目标继续走,不管多曲折,总能到。”陆曾翰目光很坚定,“我一直这么相信自己,更相信你。”
“为什么更相信我?”我不解。
“你蕴藏的力量,你自己都没发现。”陆曾翰说这句话的时候,眸子里是亮亮的光彩。
我不禁笑了。忽然脚下一凉,我低头一看,惊呼起来:“船漏了。”抬眸看着陆曾翰,“怎么办?”
“跑啊。”陆曾翰拉着我从船上跳出来,好在船跑得还不远,水刚没到大腿,陆曾翰拉着我艰难地向岸边走去,我的裙子,他的衣服,全湿了。
到了岸上,我和陆曾翰互相看着对方,腰以下全湿透了,和着泥,狼狈不堪,我和他都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。心情也随着像月下的海,轻柔得不见哀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