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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,选贤与能,讲信修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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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基皱眉在厅中踱来踱去,连连叹气。
这都过了十五上元节,就要会试了,瑈璇还不见踪影。是怪自己不等他,赌气不去恒冠楼吗?
荣冬急匆匆地跑进来:“殿下!”见展基皱眉忙又改口叫道:“少爷!恒冠楼那里,还是没有陈解元的消息。不过我找到了甘棠甘举人。”
展基的眉头皱得更深:“他们不是一起水路来的?”
荣冬接着道:“我问了甘举人,他也正在担心。说是十二月十六那日两人一起走到了德州,陈解元改旱路自己骑马走了。”
觑着展基的面色又小心地说道:“我问甘举人为什么,甘举人却眉头紧锁不肯多说,匆忙去找什么香山帮了。是陈解元家乡的一个木匠帮,可能也是去打听消息。”
展基真的担心起来。德州到北京,骑马最多也就十天路程,为什么还不到?路上出事了吗?
荣冬甚是灵活,见了展基神色已经说道:“我让查德州至京沿途有无发生什么案子或异事。目前报告尚无异常,陈解元应该没出什么事。”
展基踱了几步,凝神思索,吩咐道:“甘棠和香山帮那里,派人盯着。各个客栈酒楼,都过一遍客人。”
荣冬答应着,想起陈解元稚气未脱的面孔,想起他天真烂漫的笑容,也有些担心。虽说是太平盛世,可是坑蒙拐骗自来都有,瑈璇太容易上当了。见展基愁眉不展,劝慰道:“少爷别担心了,陈解元吉人天相,不会有事的。”
展基不语,眉头紧皱。荣冬有意逗主人开心,笑道:“少爷去看看促织吧?昨儿贡来一只大的,我看看不错,收在一起了。”
展基想了想,也别无他法,闷闷地到了促织房。
促织不耐寒,本来难以过冬,展基特意做了间极大的暖房,加热加湿,模仿夏秋的气候,把些心爱的促织养在中间。
老远地,就听见桃叶帅嘹亮的叫声,声音急促,似乎有极大的不安。展基心中一紧,加快脚步进了门,取过桃叶帅的瓦罐。果然见它在罐子里仰首长鸣,不停跳跃着,焦躁不安。
展基不解何意,把桃叶帅换进竹笼,桃叶帅还是高声叫着,不停蹦跳着。展基仔细聆听观察,发现它是与屋角另一只罐中的蟋蟀一唱一和。荣冬急忙把那一只蟋蟀拎过来,解释道:“这就是昨儿通州才贡来的,还没取名儿。”
展基见这只蟋蟀虽不如桃叶帅健壮,但漆黑油亮个头硕大,也是只好蟋蟀,不禁心中欢喜,随口道:“就叫通州将好了。”一边将之也装进笼子。
桃叶帅和通州将齐齐鸣叫跳跃,但并非争斗,竟是皆极度不安。荣冬撒食喂水,两只蟋蟀看也不看,只是又叫又跳。荣冬安慰着笑道:“别怕别怕,主人家这促织房暖和着呢!在这安心过冬!”又侧头对展基笑道:“这俩蛐蛐不知怎么了?莫非太热了?等陈解元到就好了,让他问一问!”
展基心中忽然一动。如此寒冷冬季,通州定是冰天雪地,谁抓得到促织?除非是他!定是瑈璇捉的!两只蟋蟀如此跳动不安,定是通州将告诉了桃叶帅瑈璇的消息!
展基拎着蟋蟀笼,一跃而起:“备马!去通州!”
通州,是华北要地,历来有“一京(北京)二卫(天津)三通州”的说法。自洪武元年隶属北平府,下辖三河,武清,香河,过县四个县。永乐元年,北平改北京,北平府变为顺天府,通州自然而然归入了顺天府。这里是北京的东大门,也是大运河的北方起点。
展基一行快马加鞭,四十多里路,不到一个时辰便飞马跃过,径直进了知府衙门。荣冬荣夏二人去问询知府,通州将这只蟋蟀从何而来? 刘知府吓得赶紧找来收蟋蟀的郑通判,郑通判全身都哆嗦了:“就是,就是夏天时贴的榜,一直没收。进了十月就没什么人献促织了。不想十来天前一个蓝衫书生送来,下官看这促织不错,赏了三两银子。书生领了银子就走了。”
展基心中一惊:瑈璇素有洁癖又骄傲腼腆,却不惜这大冬天的捉促织换赏银,到底怎么了?
荣冬问道:“那蓝衫书生去哪里了?”
郑通判声音发颤:“下官,下官没有留意。”送蟋蟀的,没听说要查清根底啊!
刘知府便下令,赶紧全城的客栈酒楼搜找南方口音的书生。时值会试前夕,通州的南方书生着实不少,短短两个时辰,被带到知府衙门的有几十个,大多是才从运河口下船的。荣冬一个个辨认过去,却都不是,禀过展基,几人凝神思索:去哪儿了呢?
又响起蟋蟀的叫声,展基心中一动,举起桃叶帅和通州将,两只促织昂首叫着,在笼子里往南而跳。展基便大步往南而行,出了知府衙门。两只蟋蟀短促地叫了两声,似乎表示赞扬。随从们跟上来,荣冬想了想,拽上了刘知府和郑通判。
展基上了马,看向两只蟋蟀,还在又叫又跳,这次却是往东南方向。展基策马东南而行,走出几步,桃叶帅和通州将又短促地叫了两声。展基一挥马鞭,抖缰便奔。
就这样,在两只蟋蟀的指引下,一口气奔出二十多里,到了一片白雪皑皑的旷野。四顾苍茫,稀稀落落的几间农舍散在远处田间,刘知府说这里叫次渠村。
天色将晚,暮色暗合,旷野显得份外苍凉寒冷。展基不畏野外冰冻,荣冬荣夏也不在意,刘知府和郑通判却都拉紧了衣领。
桃叶帅和通州将不再跳跃,两只蟋蟀你一句我一声的,似乎在商议什么。展基心中琢磨,难道瑈璇是在这里捉的通州将,通州将却不知道瑈璇是自哪里而来?
刘知府忽然拍拍脑袋:“对了!这里不远有间法华寺,乃故元旧寺。听说常有挂单的僧侣行人在那里借宿。”
荣冬一跺脚:“赶紧带路!”
一行人继续快马飞奔,果然不远处有一个低矮的小山包,山上全是积雪,白茫茫一片,顶上有一道黄墙黑瓦,是间极小的寺院。山门上正是“法华寺”几个字,荣冬刘知府几个进了门,便奔去找方丈问询。
展基用日茝草拨弄了一下桃叶帅,桃叶帅似乎明白他的意思,“瞿瞿” “瞿瞿”地开始叫起来,展基紧张地竖起耳朵聆听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突然“唧唧吱”的声音响起,是瑈璇!桃叶帅激动地上窜下跳,“瞿瞿” “瞿瞿”叫得更欢,通州将也开心地振翅鸣叫。
展基大喜,听着“唧唧吱”的方向,循声而寻。穿过法华寺小小的庭院,经大雄宝殿和观音殿,来到西首的一排客房。是简陋的木屋,狭窄矮小,荣夏循声推开房门,展基躬身一步跨入,吓了一跳。
瑈璇正躺在窄窄的木板床上,满脸通红,显然烧得不轻;嘴唇干裂,鼻孔里塞着布条;一向明澈如水的双眼,也是红红的。一眼望见展基,双眸闪过惊喜的光芒,随即嘴角往下撇了撇,委屈得就要哭出来的样子。
展基抢上去握住他的手,触手滚烫,探手试试额头,也是烫得吓人。低头见那布条血迹斑斑,不由一阵痛惜,一把抱住了瑈璇:“贤弟!”
桃叶帅和通州将在笼中跳了跳,“瞿瞿” “瞿瞿”两声,似是安慰。
瑈璇伏在展基肩头,撇撇嘴,终于放声大哭:“哥哥!他们,他们都骗我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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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乐十三年二月初九,会试的日子到了。
为了此次大明在顺天府的第一场会试,朝廷赶建了北京贡院,是利用故元的礼部衙门,改造而成。从此相对于“北京贡院”,应天府南京的贡院便被称为“江南贡院”。
瑈璇在展基安排的客栈中住了几天,烧已经退了,可鼻血还是流个不停。唤了大夫来看却看不出什么,只说瑈璇江南人乍到北方水土不服。又吃什么吐什么,直到展基让荣冬找来江南贡米,熬了白粥,才勉强喝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