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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金瓶会聚祸患藏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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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莲同名对头生

转眼进了八月,西门庆家中的花园卷棚、观花楼全都装修油漆完毕,焕然一新,十分气派。一日,又是夏提刑的生日,在新买的庄上摆酒。西门庆从巳牌时分,打选衣帽齐整,四个小厮跟随,骑马前去。吃完酒回来。打南瓦子里头过,遇见两个“捣子”,也就是“光棍”之流,正在那儿耍钱。西门庆认得,一个名鲁华,外号草里蛇,一个名张胜,外号过街鼠,都是鸡鸣狗盗之徒。西门庆不仅认得,而且常常资助他们。西门庆想起一件事来,勒马叫唤。二人连忙走到马前,打个半跪,说道:“大官人这晚往哪里去来?”

西门庆在马上说道:“今日是提刑所夏老爹生日,门外庄上请我吃了酒来。我有一桩事央烦二位,依我不依?”

二人说道:“大官人,这没的说。小人平昔受恩甚多,如今使令小人之处,虽赴汤蹈火,万死不辞!”

“说得好!”西门庆说道,“既是二位这样说来,明日来我家,我有话吩咐。”

那草里蛇说道:“何须等到明日,你老人家说吧,有什么事需小人相帮的。”

西门庆弯下腰去附耳低言,把蒋竹山要了李瓶儿的事略说了一遍,然后说道:“只要你弟兄二人替我出出这口气便罢了。”接着搂起衣底,顺袋中还有四五两银子,全倒了出来与了二人:“且拿去打酒吃,只要替我干好了,还谢二位。”

草里蛇哪里肯接,说道:“小人受你老人家恩还少哩!这些小事有何难哉?这个银两,小人断不敢接受。”

西门庆教玳安接了银子:“你不收,我也不央及你了。”打马就走。

过街鼠张胜上前拦住,说:“鲁华,你还不知他老人家性儿?你不收,恰似咱们推托的一般。”说着,接了银子,扒倒地下磕了个头,说道:“你老人家只顾家去坐着,不消两日,管情稳稳地教你笑一声。”又加一句:“只望大官人到明日把小人送与哪位老爹府里听差,就照顾了小人了。”

“这个不打紧。”西门庆说道。后来,果然把过街鼠张胜送到守备府,做了个亲随。

西门庆进得家门,已是日西时分。月娘众人在新花园里热闹地玩了大半天,还把陈经济也叫进来玩耍。那陈经济只盯住金莲,乘人不注意,追着金莲往那假山树丛里钻,搂着金莲还要亲嘴,被金莲顺手一推,摔了一跤。大家听说西门庆进家门了,各自走散。只有金莲在卷帘内看家人收拾家伙。

西门庆不往后边去,径到花园里来,见家人在收拾东西,便问金莲:“今日做什么来了?”

金莲笑道:“俺们今日和大姐开了新园门看了看,谁知你来得这么早。”

西门庆说道:“今日夏大人费心,在新庄子上摆席唱曲,只请了五位客。我恐怕路远,来得早。”

金莲与他脱了衣裳,吩咐春梅上酒菜。

西门庆则说道:“只要几碟细果子儿,筛一壶葡萄酒来我吃。”

西门庆坐在上面椅子上喝着酒,看着金莲。金莲今日上穿沉香色水纬罗对衿衫儿,五色绉纱眉子,下着白碾光绢挑线裙子,裙边大红光素缎子白绫高底羊皮金云头鞋儿,头上银丝髻,金镶玉蟾宫折桂分心翠梅钿儿,云鬓簪着许多花翠,越显出红馥馥朱唇,白腻腻粉脸,不觉淫心辄起,搀着她两只手儿,搂抱着亲嘴儿。

这时,春梅又筛上酒来,金莲坐在西门庆的身上,噙酒哺在西门庆口里,直咬西门庆的舌头。西门庆吐舌递与金莲。金莲咬咬,又吐舌头递与西门庆咂。然后抽了一个鲜莲蓬子与他吃。

西门庆说道:“涩剌剌的,吃它做什么?”

金莲不高兴了:“我的儿,你就掉了造化了,娘手里拿的东西你不吃,那吃谁的?”说完,口中噙了一粒鲜核桃仁儿,送与西门庆口中。

西门庆喜笑颜欢,将手伸进金莲的罗衫里,揣摸那胸乳抚玩,金莲摊开罗衫,露出香馥馥的酥胸。西门庆喜欢得又是亲又是舐。一会儿,向金莲说道:“我有一件事告诉你,到明日教你高兴高兴。那蒋太医不是开了生药铺么?到明日,管教他脸上开个果子铺出来。”接着,便把今日撞遇草里蛇和过街鼠的事说了。

金莲听言笑道:“你这个堕业的众生,到明日不知作多少罪业。这个蒋太医,不是常来咱家看病的那太医么?我见他且是谦恭礼体儿的,见了人把头儿低着,可怜见儿的,你怎这等作弄他?”

“你看不出他,你说他低着头儿,他专一看你的脚哩!”西门庆说道。

“汗邪的油嘴,他可看人家老婆的脚?”金莲不信,“他一个文墨人儿,也干这事儿?”

西门庆说道:“你还不知道他哩!有这回事,也是左近一个人家请他看病去,他正从街上买了一尾鱼手提着。见有人请,便说道:‘那我送了鱼到家就来。’那人不肯:‘家中有急病,请先生就去罢。’这蒋竹山只好跟着到他家。病人在楼上,请他上楼。那病人是个女眷,素体容妆。蒋竹山把鱼放在楼下,上楼把脉,把了一会儿,想起他的鱼来,且问病人道:‘嫂子。你下边有猫儿没有?’那男人在屋里听见了,走来揪着衣裳,打了个臭死,药钱也没有与他,把衣服扯得稀烂,说道:‘看你还问有毛没有。’蒋竹山没命地跑了,连鱼也不要了。”

金莲听罢,笑得弯下了腿,说道:“我才不信哩。况且人家问的是猫,有何差错?”

“这种人单爱外装老成,内藏奸诈。”西门庆又补了一句。

算算,瓶儿招赘蒋竹山,有两月光景。新婚之初,蒋竹山为图瓶儿欢喜,尽自己知医懂药之长,对症下药,补肾壮阳,门前又买了美女相思套之类,实指望打动瓶儿的心。不想瓶儿曾在西门庆手里,狂风骤雨都经过的,欢心乐意都享受了,哪希罕这些名堂,往往房事不称心意,渐渐颇生憎恶,把那些交合之物都用石头砸得稀烂丢掉了。瓶儿骂道:“你本虾鳝,腰里无力,平白买将这行货子来戏弄老娘家。把你当块肉儿,原来是个中看不中吃的蜡枪头,死王八!”直骂得蒋竹山狗血喷了脸。一日三更半夜时,被瓶儿赶到前边铺子里睡,不许他进房中来,每日里说嚷着要算帐,查算本钱。瓶儿又觉着孤独,心里只想着西门庆来。

这日,蒋竹山正受了一肚子气,走到铺子小柜里坐着,见两个人进来,喝得浪浪跄跄,愣愣睁睁,走到凳子边坐下。

“你这铺中有狗黄没有?”其中一个问道。

“休要作戏。只有牛黄,哪讨狗黄?”竹山陪着笑脸说道。

“没有狗黄?也罢,你有冰灰拿来我瞧,我要买几两。”还是那个问。

“生药行只有冰片,是南海波斯国地道出的,哪有冰灰来?”竹山不笑了。这不是找叉么?

另一个说道:“你休问他,量他才开了几日铺子,有几味药材。”

那一位又说道:“过来。叫你!咱与你说句正经话罢。蒋二哥,你休推睡里梦里!你二年前死了娘子儿,问这位鲁大哥借的那三十两银子,本利也该许多了,今日咱哥俩登门来问你要,俺刚才进门说先问你要,你在人家招赘了,初开的这个铺子,恐怕丧了你行止,显俺没阴骘了。故此先把几句风话来教你认范,你不认范,他这银子你少不得还他。”

竹山听了,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,说道:“我并没借他什么银子。”

那人道:“你没借银,却问你讨?自古苍蝇不钻没缝的蛋,快休说此话。”

竹山哪里肯依就,说道:“我不知阁下姓甚名谁,素不相识,如何来问我要银子?”

那人又说道:“蒋二哥,你就差了!自古于官不贫,赖债不富。想当初你背时,串铃儿卖膏药,也亏了这位鲁大哥扶持,你今日才到这般地步的。”

另一个说话了:“我姓鲁,叫鲁华。你前年借了我三十两银子。发送妻小,今日本利该我四十八两,少不得一两,一齐还我来。”

竹山慌了:“我哪里借你银子来?我借了你银子,也有文书、保人。”

那人说道:“蒋二哥,这就是你的不是了,我张胜就是保人,你这也忘了。”又向袖中取出借契文书,在蒋竹山眼前晃了晃。

蒋竹山一脸气得蜡黄,骂道:“好杀材,狗男女!你是哪处的捣子,走来吓诈我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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