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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是谁疼了谁的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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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念安,你真是自私的人,只有在自己受伤孤寂的时候才会把他抓在手里不放。那么当时的他,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绝望的心情守在自己身边的呢?

双手环着他,忽然抬头吻住他的唇,完全没有半点技巧可言。可她仍不放手,只知道这一刻她想要他,要这个等了自己十年的男人。最后两人都软了下来,苏念安全身无力,差点跌倒在地。幸好顾西洛眼疾手快,一把把她抱回怀里。

“顾西洛,你愿不愿意嫁给我?”突如其来的,苏念安语出惊人,眼里闪着局促,仍在痴痴傻笑着。

顾西洛一惊,揽着她的手一顿,逆着光,脸上的表情被阴影遮盖,他默不做声,头低下去与她的额头抵在一起。

“苏念安,你愿不愿娶我?”学着她的语调,顾西洛也笑着开口。她笑得那样好看,仿佛大束阳光射入屋内,让他的心温暖起来,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。

“我愿意。”她想也不想地迅速回应,在他脸上重重一吻。她愿意,过去那么多年都是他守着她等着她,现在换她来守着他,她一定不会再让他难过,至少在她身边的他,一定要肆意欢笑,不再压抑,不懂苦痛。

她这二十三年,活得太糊涂,没有目标,不懂争取,愤懑挤压于心,不敢发泄。可始终相信,终有一个人能带她远离这样的境地,那个人此生只爱她,只牵她的手,只吻她的唇,会紧紧地拥抱她,宠溺地把她圈在怀里叫一声宝贝。这个人,她终于等到了。他们相遇在最清贫凄苦的时光,两颗心相互依偎取暖,他以为她是他的阳光,她也以为他是她的天堂。那些过去再也不重要了,重要的是他们会在一起,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。

他们亦会在曲终人散的时候尽力拥抱彼此,再也没有什么人什么事可以把他们分开,他们痛得太多太多了,那么多年的画地为牢,终将一起沉沦。

回到马德里的苏念安,右手无名指上多了一枚银戒,简单的款式,里圈刻着顾西洛的英文名,他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,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与她的凑成一对。

顾西洛起初想买钻戒,却被她一口拒绝。大多数女人爱戴的东西并不一定适合她,她了解自己,钻石的光芒太过耀眼,朴素的银戒才最适合这样的她。顾西洛并不强求,只一味宠溺地随着她的性子挑,最后便挑中了这款对戒,便宜的价格,她却十分喜欢。

Brian和秦薇同时出现在顾西洛家门口的时候,着实让苏念安有些意外。这两个人,曾经经历过一段不尴不尬的过往,现在却能如此坦然地走在一起,不知是该佩服两人的意志,还是该庆幸他们没有成为陌路人。

秦薇一眼就瞧见苏念安无名指上的银戒,冲她暧昧地挤了挤眼。苏念安脸上一热,把手往衣袖里塞了塞,却被顾西洛执拗地抓出来放在手心里。他们十指相扣,旁若无人的样子。她喜欢这样和他握着手,最最亲密的方式,掌心贴着掌心,没有一点缝隙能隔离他们。

“终于圆满了?”Brian似笑非笑,修长的手指托着下颚,目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打量,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。

顾西洛不着痕迹地挡回他的目光,言语间多了些警告,“莫非你很失望?”

Brian失笑,这个男人护苏念安护得这样厉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,可现在平添了几分害怕,可能顾西洛自己都不确定关于那件事他是否真能瞒住苏念安。不过……他今天带给他的这个消息,对他来说应该不算坏消息吧?

Brian挑了挑眉,无惧顾西洛锐利的眸光,笑得更加玩世不恭,“顾少,能和你单独谈谈吗?”

顾西洛不动,反而苏念安一下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离出来,起身拉住秦薇,“正好我也想和秦薇说说话,不如我们去庭院?”

她无视顾西洛微蹙的眉头,一溜烟拉着秦薇消失在客厅。

“她对你倒挺认真。”Brian嬉皮笑脸,完全卸去从前优雅从容的高贵气质。所谓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和顾西洛一起混了这么多年,不知不觉中也染上了些顾西洛的习惯。

“你想说什么?”顾西洛开门见山,不欲多谈的架势。

“你爷爷前几天见过一个女人。”Brian抿了口咖啡,满嘴香醇的咖啡味,又补了一句,“貌似还给了一大笔钱,然后那个女人就此消失在西班牙了。”

“那又如何?”顾家是大家族,其背后有多少见不得光的事,一件件拿出来说怕是一天一夜都说不完,更何况只是见一个女人给了一笔钱,这样的事情发生频率不低,十七岁以后的顾西洛早已习惯。

Brian忽地坐直身体,脸上尽是高深莫测,“往深了去想,你不觉得奇怪?别怪我多事,那女人跟你倒有几分神似……”

顾西洛忽然起身,目光不悦。与他相识这么久,Brian自然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,及时闭嘴,原以为这个消息至少会让顾西洛紧绷的神经稍稍缓解,没想到他表现出来的是完全抵触的态度。难道顾西洛根本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,或者他根本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吗?可明明……从前的他是如此渴望……

顾西洛视线移向落地窗外,语气平淡,“那个女人和我有什么关系?我对你口里的这件事情一点兴趣也没有,想知道什么我自己会去查,你撤了那些私家侦探吧。”

Brian皱眉,“也许你和苏念安并非亲兄妹,你难道不奇怪身为父亲为何却对自己的儿子如此冷淡吗?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是你不知道的。”

顾西洛摇摇头,“Brian你错了,是不是兄妹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。那时我脑子短路,以为把她送走就能切断这份念想了,可我连四天都熬不过,怎么熬得过以后漫长的那么多年?我和她是什么关系只要我们自己知道就好了,是知己,是情人,也会是夫妻,但那两个字,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在我们面前提起,尤其是在她面前。”

对兄妹两个字有多么抵触憎恶,只有顾西洛自己知道。这两个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和念安之间这份感情的可笑,让他一个人来担负这些就好了,他的念安不需要知道这些。

Brian终究没再说什么,也许他自己没意识到,在他每次说出顾西洛也许不是顾均远亲生儿子的时候,总会加深顾西洛心里阴暗的自卑感。顾西洛是个没有母亲的人,从小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,父亲虽然从不爱他,但至少他不是孤儿,不是无父无母。如果连顾均远都不是他亲生父亲的话,顾西洛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。

庭院里的两人玩得不亦乐乎,秦薇身上的白色衬衫被泼了水之后透明化,里面黑色的痕迹清晰可见,她又羞又气,瞪了一眼笑得欢快的苏念安。

秦薇想,有多久没见苏念安这么笑过了?苏念安十八岁发生车祸之后到现在,整整五年时间,几乎已经忘了什么是快乐,却在五年后的今天重新拾回了曾经欢乐的笑容,而这些全部都是那个叫做顾西洛的男人给她的。那个男人把她带出阴影,教会她快乐地呼吸,张扬地大笑,也教会她怎么去爱怎么去守护自己最在意的人。

苏念安的重生,是顾西洛给的。苏念安每次想到这,心里止不住的甜蜜。

秦薇放下护在胸前的双手,在苏念安身边坐下,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,“念安,那些……你记起来了吗?”

苏念安眸子闪过迷茫,随即苦笑地摇了摇头,“想不起来,从前刻意去想的时候头还会痛得厉害,现在即使用力去想,脑袋也不再有一丝一毫的感觉了。不痛不痒,根本找不到那些记忆的一丁点痕迹。”

她深思的模样,让秦薇不禁动容。她从没想过,在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休克之后,患上臆想症的苏念安还能恢复如常。可显然她低估了顾西洛的能力,他不但让她康复,更让她学会了如何真正欢快地笑,撕下原本伪装的面具,苏念安仍是个二十三岁的女孩子,拥有最美的年龄,最单纯干净的笑容。

“也许……不记起来会更好,有时候糊涂一些,反而多一分快乐。”秦薇怔怔地说,手指慢慢握拢,又轻轻松开。如果她也可以像念安那样选择性失忆的话,也许今天的她不会这样痛苦,连难过都无处发泄。

“可那毕竟是曾经发生在自己生命里的事情不是吗?就算是不好的,也终究是属于自己的啊。”苏念安嘀咕着,这就是她固执的地方,不肯假装糊涂。

秦薇笑开了,像从前那样揽住苏念安的肩膀,在她脸颊上重重一捏,“念安你要幸福知道吗?以后就留在马德里,再也不要回去那什么该死的S市了,还是马德里的阳光比较适合你。”那是伤心之地,如果可以,再也不要回去了。那里的人那里的事,没有哪样值得你留恋。

“秦薇,你跟尚阳还好吗?你们……”

“我们不可能了。”秦薇打断她,目光转向别处,低了头,一字一板说,“他订婚了,和苏黎黎。你说多可笑,口口声声说着爱,却终究还是要娶别的女人。不过那才是我爱的许尚阳,有担当有责任,倘若那一夜之后他还能理所当然地跟我在一起,我反而会疏远他。”

秦薇想起那时自己对他的刻意讨好百般纠缠,求着他留在自己身边,现在想来多少有些可笑。一个注定无法属于自己的男人,就算强留在身边也不会觉得快乐。那时是她傻,忘了失去的不能重来。他们早在多年前就已经错过。即使没有苏黎黎,也注定无法走到一起。

“不爱了吗?”

甩了甩头,秦薇眼中隐隐现出泪光,她吸了吸鼻子,拍掉苏念安凑过来的脑袋,“不是爱就能在一起的,我没有你这么幸运念安,有个男人肯等你十年。我和他都太不坚定,才会走到现在这样。这也说明了我们不够相爱,假若真的爱得坚定,又怎会忍受不住寂寞空虚?”所以她不怪许尚阳,当时的怨恨如今也已经淡化,她只怪他们缘分不够,是他们不够相爱,做不到始终如一。年少时的那种喜欢也只能成为被各自缅怀的回忆。而她希望以后的某一天,当他们在街头不期而遇,还能微笑着向对方道一声你好,这样便已经知足了。

顾西洛执意要送他们,留苏念安一个人待在家里,叮嘱的话说了一大堆,仍是放心不下。Brian在一旁取笑,“放不下就别送我们了,我们有脚,走也能走回去。”

顾西洛瞪了他一眼,身体被苏念安往外一推,“你去吧去吧,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,我又不是只有十岁。”

虽然这种宠溺苏念安极度享受,可有时也会觉得顾西洛对自己的保护太过头,而让她失掉了原本的自立能力。就在他们走后不久,昔日故人忽然造访。苏念安从猫眼探去,一眼就认出造访者正是顾西洛的父亲,曾经用钱给过她许多难堪的顾均远。

她皱了皱眉头,这人虽然是顾西洛的父亲,但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顾均远一点也喜欢不起来。他那种狗眼看人低的架势时至今日她仍然清清楚楚地记得。

要不要开门呢?踌躇之间,目光掠过无名指上的戒指,苏念安垂下眼睑低叹一声,还是伸手拧开了门把手。终究要面对的不是吗?就算现在还能逃避,可是将来呢?只要她选择跟顾西洛在一起,顾均远是她必须面对的长辈,她不可能逃一辈子。

顾均远在苏念安对面坐下,不怒自威,一双眼光审视般的扫过她,苏念安脸上的笑有些僵硬,双手不由得纠缠在一起,心跳加速。她害怕眼前这个威严的男人,可他是顾西洛的父亲。

“伯父您好。”想着应该说点什么,开场白却仍是最老土的方式。

顾均远根本不领情,唇角扬起一抹笑,看在苏念安眼中却是讽刺与不屑。她很早以前就知道顾均远看不起自己,或许除了在家世上能与顾家匹配的女孩子以外,顾均远这样的人大概谁都看不起。

沉默许久,久到气氛僵硬起来,顾均远才不慌不忙地开口,语气有些咄咄逼人,眼神更冷得让人心惊胆战。

“苏小姐打算什么时候离开?跟顾西洛在一起,苏小姐不会有好结局。奉劝一句,离开他,越快越好,从此以后,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。”

Brian已经猜到顾西洛有话要问自己,否则以他对顾西洛的了解,这家伙绝对没这么好心会送他们回来。送走秦薇之后,顾西洛将车停在路边,点燃一支烟抽起来。车厢内烟雾缭绕,刺鼻的烟味萦绕开来。顾西洛想若是念安在身边,大概又要翻白眼,然后将他手中的烟夺走了。他想着,嘴角笑了起来。

Brian受不了这样的顾西洛,挠了挠头问他:“说吧,有什么想知道的?”

顾西洛不答,直至吸完最后一口烟,才缓缓回头,半眯了眼,透着几丝危险,“那个女人现在在哪里,我要见她。”

果然,嘴上说不在意,其实心里还是想知道那些事情的吧。Brian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,“我只查到这个,至于她还住不住那里要看你的运气了。”

顾西洛展开来点点头,“嗯,你可以下车了。”

Brian愣住,“可是这里离市区还有一段路程,顾西洛,你过河拆桥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吧?”

顾西洛淡淡看了他一眼,猛地一踩油门,车子飞速而去,车里的Brian惊魂未定,身体摇摆不定,死死抓住一旁的车柄不撒手。

这个世界有多少事情来得及让你说后悔?又有多少人是值得放弃自己的信仰和快乐去包围守护的?对顾西洛来说,苏念安就是这样一个人。

他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夜晚,八九点的光景,于马德里而言不过是晚餐时间。然而房子内静悄悄的漆黑一片,顾西洛摸黑走到玄关处打开灯,客厅里没有那个女孩的身影。一股莫名的心慌涌现,他几乎一口气冲到了二楼转角尽头的房间。指尖扣在门把手上,久久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。

顾西洛,你在害怕什么?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不安?

客厅里没有灯光笼罩,也没有人等着他回家,这一切让他都觉得怪异,要知道此前不论他多晚回家,苏念安都会在客厅留一盏灯给他,也总固执地蹲坐在沙发上等他回来。每每她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对他说你回来了,他的心就瞬间温暖。这是家的感觉,顾西洛渴望了二十七年的家。

他轻轻叩响门,试图将心里某种焦躁压制下去。没有回音,门是虚掩着的,门把手一松,自然而然地摇曳开来。顾西洛犹豫了一下,还是蹙眉踱了进去。

苏念安的房间有淡淡的青竹香精味道,很清新很自然,不同其他香水那般浓艳刺鼻。落地窗边的角落里赫然蜷着一团黑影,隔着夜风青丝飞扬。他快步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,手掌自然地拂过她的发丝,却触到她冰冷的皮肤。

“念安,怎么不开灯?坐在这里会感冒的。”马德里白天黑夜的温差较大,地中海气候往往便是如此。顾西洛边说边揽住她的腰往上拉,黑暗中,女孩子的脸抬起的瞬间还是刺痛了他的心。

他没想到,黑暗中的她竟是泪流满面,连眼神都带着绝望。

手指所到之处皆一片湿意,自从回到这里,苏念安再没有这样哭过,他急忙把她圈在怀里,薄唇亲吻她的额头,“怎么了念安?发生什么事了?”

怀中的女孩终于压抑不住,低声啜泣起来,肩膀一上一下地抖动,嘤嘤的哭声撞进他心里,让他疼痛难忍。她哭,他会比她更难过。她痛,他会比她更痛。一直以来都是如此,总是他爱她多一些深一些。可是只要她在身边,谁付出的感情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?

苏念安像个孩子似的趴在顾西洛怀里,张开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,唇好似抵在他胸口处,急促地喘息,顾西洛的嗓音渐渐低哑下去。

“Cris,你说我们真的能在一起吗?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吗?为什么你爸爸说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和你站在一起呢?为什么呢?爱情难道可以用金钱地位来衡量吗?”她哽咽着声音,可见已经努力压抑哭了很久,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。

顾西洛身体狠狠一颤,眸子徒然转冷,半眯起来,一丝阴霾流淌而过。他收紧臂膀,心里却莫名害怕起来。顾均远来过了,趁着自己出门的空当来找念安,那么他究竟跟她说了什么呢?关于那件事是否提起过?他不可能让念安知道那件事,一旦暴露,他们之间真的就将走向陌路,不管结果如何,这都不是他能承受的。

顾西洛抬起苏念安的脸,轻柔地吻住她的眼睑,一点点吮吸她的泪,咸咸的味道,痛了他的心。

“念安,告诉我,他跟你说了什么?”他试图诱哄,苏念安最招架不住的便是顾西洛宠溺的语气,他已经完全把她看透。

脸上痒痒的感觉,顾西洛没有停下自己的唇往下移,她整张脸几乎被他一一吻过,奇怪的是他的唇所到之处都开始滚烫起来,触电一般酥麻。眼神逐渐迷离,她很努力地对上他的目光,抱着他的脖子蹭了蹭,“Cris,娶了我的话,你爸爸会怎么样?”

顾西洛嗤笑一声,“他能怎么样?念安,我是个成年人,娶谁是我的意愿,没有人能左右得了我,哪怕那个人是我父亲。”

“可是那样……也许会让你们父子原本就紧张的关系更加……”

“我不稀罕。”顾西洛冷然打断她,直视她的目光,将力量一点点传到她身体里,“听着念安,在顾西洛心里,亲人就只有两个。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也只有两个,一个是你,一个是我爷爷。这个世上最先给我温暖的是你,接着是我爷爷。你们两个是我的底线,没有人能动得了你们。至于父亲,那个二十七年来对我不闻不问,把年幼的我一个人丢在异国他乡的男人,他只是我父亲,也仅只是父亲而已。”

这话代表着某种坚定,亦是顾西洛对苏念安的承诺。对顾西洛来说,他和她之间原就没有任何阻碍,唯一的阻碍便是她自己的心。那时她假装失忆不肯接受他,如果她肯用心体会,他又怎么会让后面那些事情发生?

念安,你怎么不懂,我们之间的阻碍从来都是你啊,除了你自己不愿意以外,还有什么事什么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呢?长相厮守,并不只是存在于梦里。

苏念安愣神,怔怔地望着面前的男子。她不确定,这样不顾一切的相爱究竟算不算是错误。他们之间的阻力太多,从十三岁到二十三岁,十年间,他们都成长为内敛的人。然而是他给了她独有的宠溺,给她软弱的理由,给她放肆哭泣的机会。

是他真正把她当成了宝贝那般珍爱,捧在手心里亦怕受伤。而这样一份深情,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辜负不了。可……不被家人祝福的爱真的可以天长地久吗?他们真的可以只顾自己,而忽略亲人的眼光?她只是想要被祝福,想同他天长地久而已,若这爱是被人看扁抑或不被看好的,那么这天长地久又该要多勇敢?

谁都知道顾西洛的性子向来说一不二,他做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,尤其这件事涉及他在乎的人。因此当苏念安被拉到当地民政局的时候,仍有些反应不过来,直到一份《申请结婚登记声明书》被摆在眼前,她才弄清楚顾西洛究竟想做什么。

“Cris,你疯了。”苏念安瞪大眼睛,一把甩掉手里的钢笔。

顾西洛眸子立刻转冷,淡淡扫她一眼,依旧专注于自己那份声明书,虔诚地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填写,“念安,就只有这一次机会,错过了,我不确定以后还会不会再带你来这个地方,你可以考虑清楚你到底要不要我。”

苏念安完全愣住,怎么也没想到顾西洛会出此下策,结婚……对她而言这么遥远的事情,此刻真实地摆在面前,对象是那个自己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,她该感到欢喜的不是吗?她想过要嫁给他,却不是以这样的方式。

男子刀削般的下巴勾勒出好看的线条,对着她的右半边脸微微染着红晕,眉头蹙着,尽管被掩饰得极好,她仍是能从他紧皱的眉头内瞧出几许紧张来。多俊朗的男人,多英俊的容颜,多深刻的感情,他微笑着为她拂去发丝时的温柔,他坚定地把她拥进怀里时的决绝,他守护在她身边不离不弃时的坚定,他给她宠溺给她勇气时的不安,他把她当宝贝不容人窥探伤害时的小心翼翼。这眉眼时而温和时而坚毅时而尖锐,可每一种姿态都是她爱的样子。肯为一个苏念安奋不顾身的人,世间只得一个顾西洛。

再没有人会这么傻了。

苏念安忍不住抚上顾西洛的脸,那眼那眉那鼻梁,还有那两瓣薄唇,都是她熟悉的,以后也将完完全全属于自己。她笑开来,执起笔照着他的样子认真填声明书,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?这一片情意她辜负不了,只得加倍还过去。

顾西洛心里一颤,极力克制的颤抖终于渐渐停歇下来。他瞥了眼身边的女孩子,认真的模样,仿若中学考试的学生。他以为……他以为她最终还是会拒绝,苏念安这样一个清冷的女孩子,骄傲如她,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怎么会同意和他结婚?可她还是郑重地在最后一行里签下了自己的名字,然后回过头对他粲然一笑。这笑那么美,似乎一笑全世界都亮了。

顾西洛挑了挑眉,从她手中接过那份声明书,和自己的交叠在一起交给工作人员。所有证件一应俱全,只需十分钟就能办成结婚证。不能怪他逼她,他了解她,如果不是以这样极端的方式逼迫她做出选择,他们之间的隔阂只会越来越深。苏念安是害怕受伤的人,她爱他,却也对感情不那么坚定。若昨天顾均远上门那样的情况再多来一次,顾西洛不确定这个女人是不是会卷铺盖逃跑。所以他必须在她退缩之前让她失去离开的资格。

苏念安永远都记得那天的马德里,阳光如此灿烂,湛蓝的天空大朵大朵的白云飘浮而过。她成为他的新娘,他握着她的手,掌心紧密相贴,好似永不分离。后来顾西洛把她带到附近一座教堂,牧师早已恭候多时,苏念安看到秦薇手中纯白的婚纱,那头的秦薇眼角犹有泪光,一步步朝她走近。

“念安,你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。”秦薇笑道,忍住不让眼泪流下。苏念安受了太多的苦,等了太长的时间,总算这个男人没有辜负她,她也没有让这个男人失望。

苏念安在教堂里端的隔间内换上婚纱,秦薇为她化上淡妆,嘴角一直噙着笑,“没想到会是我亲手把你嫁出去,念安,这感觉真特别。”

想起昨夜,顾西洛嘶哑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,让半睡半醒间的秦薇吓了很大一跳。顾西洛说他要准备婚礼,就在第二天,希望她能联系教堂主持一切相关事宜。秦薇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,幸好Brian人脉广,婚纱、教堂、牧师都在早上联系安排妥当。秦薇再次看向苏念安,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的某一天,那个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的腼腆女孩子,如今穿上婚纱,亭亭玉立,将为人妻,也会为人母。

都说穿上婚纱的那一刻是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候,秦薇终于信了这句话。穿上纯白婚纱的苏念安,是她认识她十多年来最美的时候,她是秦薇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。

苏念安忍不住将头靠上秦薇的肩膀,在这里她只有这么一个朋友,“秦薇,我会幸福的,对不对?”

秦薇红了眼圈,揉揉她的头发,“你当然会幸福,有哪一个男人能等待十年不变心的?你相信他,也要相信你自己。念安,要坚强,知道吗?”

在秦薇怀里的苏念安哭成了一团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的婚礼,但是有顾西洛,有秦薇,有Brian,有为他们证婚的牧师,有十年来相互思念的回忆,已经足够了,再不能要求更多了。

当一身纯白的苏念安被秦薇带出隔间走向顾西洛的时候,顾西洛觉得似乎自己眼前有蝴蝶缓缓飞过,那样真实而梦幻的场景。迎面而来的是他的新娘,是那么多年来心心念念无法忘怀的女子,那是他爱的女人。

Brian为伴郎,秦薇为伴娘,安静的教堂,两个人的婚礼。两颗寂寞了十年或者更久的心的结合,当他们握住对方的手,才明白什么叫深爱,什么叫相濡以沫,什么叫天长地久,什么叫长相厮守永不弃。

西班牙牧师微笑着注视他们,以西班牙语一字一板清晰问出口,“顾西洛先生,你是否愿意娶苏念安小姐作为你的妻子,无论是顺境或逆境,富裕或贫穷,健康或疾病,快乐或忧愁,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,对她忠诚直到永远?”

顾西洛心底仿佛被一簇阳光暖暖地射进去,填满他孤寂多年的灵魂,他虔诚地看她,说:“我愿意。”

牧师转向苏念安,同样慈爱的眼神,“苏念安小姐,你是否愿意嫁给顾西洛先生作为他的妻子,无论是顺境或逆境,富裕活贫穷,健康或疾病,快乐或忧愁,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,对他忠诚直到永远?”

“我愿意。”

身后的秦薇,终于掩住嘴控制不住地低啜起来,这么多年,念安终于等到了。Brian小心移动脚步,手掌拍拍她的头顶,目光和煦,揽了她的肩让她靠着自己。发间熟悉的清香飘来,记忆里仿佛已经是极其久远的事情。

顾西洛和苏念安互相交换戒指,依旧是他们在曼彻斯特买的对戒,戒指顺着对方的手指套入自己指内,这两枚戒指对他们来说是婚姻的象征,完美的圆环代表着生命与爱,象征着他们永恒的爱情。

顾西洛在神的面前亲吻他的新娘,梦想了十年的妻子。他的妻子,苏念安。

“从今以后,你不再被湿冷雨水所淋,因为你们彼此成为遮蔽的保障;从今以后,你不再觉得寒冷,因为你们互相温暖彼此的心灵;从今以后,不再有孤单寂寞;从今以后,你们仍然是两个人,但只有一个生命。唯愿你们的日子,美好直到天长地久。”

最后,牧师郑重宣布,“现在,请允许我向大家宣布,顾西洛先生与苏念安小姐结为夫妻,让我们一起为他们祝福。”

静谧的教堂,他们拥抱在一起,紧紧依偎。秦薇和Brian的掌声响在耳畔,湿了两人的眼睛。

从今以后,相信你,爱护你,无论生老病死,毫无保留地爱你,许下对你爱情和信任的承诺,直到永远,天荒地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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